Archive for the ‘04-蔡瀾四談日本’ Category

遷都

2017/07/24

日本政府很快地便要決定把首都搬走的地點。預定在二○一○年完成。

遷都,是大事件。勞民傷財,不一定會把未來改變得更好。把市中心搬到填海的港灣區計劃,建成後冷清清沒公司移場,也很少住家搬去,已證實是一個大失敗。遷起都來,工程要比建立新城市中心大幾萬倍。有甚麼行差踏錯,可不是開玩笑的。

而且,遷都應該在經濟最強盛的時候做;像十年前日本円高漲,個個日本人都不可一世時說要搬,大家一定拍手叫好。目前國民在捱老命時又說要遷都,政府哪來的錢?

發表的原因是東京人口太擁擠了,但哪一個大都市不擁擠呢?像墨西哥城,一住就三千萬人,比台灣全省人口還多,也不是照樣過活?人口太多實在不是一個好藉口。

那為甚麼非搬不可呢?

理由很簡單,怕地震呀!

自從三年前神戶那場大災難之後,依地質學家的計算,下個地區一定會輪到東京。上次的關東大地震死了六十幾萬人,今天再來一次的話,死亡人數至少要高數倍。

搬到哪裏?有三個撰擇:仙台附近、京都附近或名古屋附近。

仙台和東京有一條東北新幹線連接,兩個小時的車程,比去大阪新幹線更近,列車的設計也豪華舒服。

去名古屋一帶的交通並不那麼發達。要搬的話最好是京都附近。至少,新首都可以把京都當成一個花園。

東京討厭之處是機場太遠了。二十年前起機場時也鬧過政府賤價買地的大糾紛,現在建新都,同樣的收購地皮問題也會產生。

其實地震也不是真正原因,一開發土地,官僚們一定有油水可撈,這才是遷都的原動力。

慢餐店

2017/07/23

出外景有時也並不都是樂事,像趕時間吃早餐時,日本工作人員問:「要去哪裏?」

「順路的餐廳好了,別兜迷路,浪費時間。」我說。

「那又要吃甚麼呢?」

「隨便,甚麼都吃。」

這一回答,可後悔了,司機一車,就把我們一大班人車到一家西洋快餐店。

簡直想起來就要作嘔,為甚麼不要求吃日本式的早餐呢?但君子一言,甚麼馬難追,只有硬著頭皮跟著走進去。

替每一個人點了他們要吃的,自己要了一杯熱水,本來叫茶的,但是知道這種地方的茶一定淡得透明,只染點棕色算數,所以只要水,從口袋中掏出四包茶包放進去,讓它焗個半天,才夠濃。

同事拿了餐牌到我前面,指著圖片說:「請你問問他們,我要把配菜的沙律換薯仔,可以不可以?」

「日本人的頭腦轉不過來,一定不會替你換的。」我回答。

同事一臉「你不問怎麼知道」的表情,唉,好心做到底,把侍者喚來,用日語說:「這位客人要將沙律換薯仔。」

此君搖搖頭,千鞠躬萬鞠躬地道歉,很客氣地:「我們……我們做不到。」

我向同事做了一個「你看,不是像我所說不行嗎?」的表情。

香港人做事很靈活,想要別地方的人也跟我們一樣,絕對不可能的。

等、等、等個老半天,菜還不來,探頭進去廚房裏一看,只有一嘴邊無毛的小子在做菜。

同事嘆了一口氣:「說是快餐店,應該叫為慢餐店。」

正式通過

2017/07/22

日之丸、君之代,為甚麼到現在才正式成為日本的國旗和國歌?

一九九九年二月,廣島的一位中學校長受到官方的壓力,要他在學生的畢業典禮中升國旗唱國歌,至今,這一回事是讓校方自由地舉辦不受干涉,隨校長決定。但這一年上頭的指示很明確,校長正要屈服,老師們大力反對,結果進退兩難,校長吊頸自殺了。

戰國主義幽魂未散的日本政府,即刻乘這機會要國會投票,確定國旗和國歌的地位,一向以來這兩種東西一直存在,沒有人疑問過,現在倉倉卒卒地通過法律,許多日本人反而感到深深的憤慨,認為政府做事一手遮天。

每一屆的首相們都想去靖國神社拜祭戰士亡魂,竄改教科書等等行為,都是因為日本人生長在島國,小裏小氣地不敢承認事實,戰敗後也不肯正式道歉。不像德國人,早就低頭認罪,就不必搞那麼多花樣了。

法律通過的那一天,剛好是原子彈炸長崎的紀念日,落在八月九號,哪有那麼巧談的事?明明在抗議盟軍做錯了事嘛!

對東南亞諸國,不管日本政府怎麼說,太陽旗還是象徵著恐怖的軍事侵略,但是國家政府所發表的反應,完全是基於不得罪有生意來往的日本。菲律賓政府說我們沒有問題。韓國政府說深切注意事情的發展。中國政府承認為歷史上的理由各有各的看法。

民間對這件事看法就不那麼寬容,都大肆抨擊,但反對有甚麼用?還不是照買他們的電視機和電飯煲?問日本市民反應,不關心的居多,有知識的人咒罵政府強迫他們的子女站起來唱國歌,老一輩的說當然應該通過。

怎麼說都好,日本人認為是一面太陽旗,但我們看來,像是一塊有毒的紅膏藥。

Kimigayo

2017/07/21

日本政府宣佈國旗中的紅膏藥,一定要佔整面旗的五分之三,而且一定要放在中間。

至於國歌,在政府機構和學校中一定要唱。

不聽話的人怎麼處分?政府倒是輕輕帶過,說交給教育局去處理。

這部是因為不敢太過得罪學校,一切由一名校長自殺而引起,沒那麼容易平息。

從美學觀點,日本旗是單調得俗氣,白色旗面當中一粒紅東西,象徵太陽的話,更恐怖的海軍旗,發出紅色光線,應該更順眼。

由音樂感來看,國歌《君之代Kimigayo》節奏太慢,和法國的《馬賽進行曲》根本沒有得比,歌詞用古老的文字,更是晦澀。

Kimigayo譯起來是:

千萬年來皇君快樂地統治我們,請繼續領導人民吧。

我們的皇君!

當今雖然是一堆碎石,一代復一代必然成為堅固的巨巖,上面長滿青苔的放彩。

是粗略的意思,日本古文根本沒有辦法繙成外語,所以政府到現在還沒有國歌歌詞的官方英譯或中譯。

日本年輕人會唱全首歌兒的並不多,加上這些年來政府沒有正式限定學生們一定要唱,許多學校可免則免了。

廣島的市民受原子彈的災害,深愛和平,覺得這些和軍國主義有關的東西,愈快忘掉愈好,是反對政府決定的主力軍,相信他們的聲音,唱起來比國歌還響。

自民黨政府,老一派人居多,遲早要死掉的,代取之新執政黨一定會將軍國陰氣趕散,這只是時間上的問題,不必太過擔心。

街頭訪問中,有個染了金頭髮的少女走過,記者擋著路問她道:「你知道甚麼是Kimigayo嗎?」

金髮少女瞪大了眼睛:「Kimigayo?是不是AC米蘭的足球明星?」

無情

2017/07/20

日本人雖然很有禮貌,左鞠躬右鞠躬,出口閉口來一句Sumimasen對不起,但這是全無意義的話,對不起來幹甚麼?又沒做錯事?

說他們合群,也並不是,像去大牌檔吃東西,你坐這一家就吃這一家,不能從旁邊那一檔叫來吃,分得很清楚,不像香港那樣可以一口氣由幾檔人叫東西。

就算同一間店,也不靈活應變。如果吃牛肉火鍋就是牛肉,蟹鍋是蟹鍋,不能兩樣肉一起吃。記得倪匡兄有一次來日本時就遇到同一個情形,他老人家一氣起來,牛鍋來一客,蟹鍋來一客,兩個鍋溝成一鍋,結果遭受白眼。要是當時我在場,一定為他和店主吵起來。

死腦筋的例子,我曾經舉過,像火車站內洗手間,小便處排了長龍,大便處一個人也沒有,你就是不能在大便處小便。

等交通燈也是一樣,半夜三更鬼都看不見一隻,但是如果亮了紅燈,站在那裏動也不動,非見綠燈再過不可。

日本人的家庭觀念也很怪,別讓電視片集《同在屋簷下》騙去,其實他們是沒甚麼親情的。不相信嗎?請到日本的餐廳去,從來沒有一家人圍著吃飯的,看到的或者是一群年輕人,也許是一對老伴侶。香港人星期天一家,拖著幾個叫叫嚷嚷的小鬼飲茶的現象,在日本絕對看不到。

日本人一老,經濟狀況好的會搬到避暑別墅去住,差的便躲在組屋的一室,孤孤零零,養隻貓養條狗在作伴,兒女們老死不相往來,至到葬禮才團聚。

這次來日本,遇到一個三十年不見的老同學,他向我說:「對你的印象最深刻的是,當年你叫我放假時,回鄉下去探望老母,說不去會後悔。結果我去了,發現這是我做人最有意思的一件事。」

雪中溫泉

2017/07/19

由香港乘國泰直飛北海道,除了拍攝吃東西之外,溫泉更是不能缺乏的。

發現先頭部隊給我的選擇實在太差,酒店的露天風呂,假山假石,太過人工化;鄉下旅館的又太小,不夠氣派。真擔心沒有好東西拿出來給觀眾看。

不死心,自己再去找,東問西問之下,給我找到了豐平峽溫泉這個地方。

豐平峽在札幌市南區定山溪六○八番地二號,沒有旅館,只是一個食堂和一個公共浴場,甚麼人都隨時可以去入浴。

外表實在平平無奇,走進室內浴室,也是一個普通的池槽,但是打開門一看。嘩,各處的樹梢和巖石上,都積滿了雪,溫泉的蒸氣升上半空,又凝雪下降,好一個美麗的天然溫泉,我來了日本那麼多次,還沒見過那麼巨大的,連北海道以外的人都不知道。

先跑去見這家人的老闆尾中美文,說明來意,對方竟然不考慮地馬上說好,不必收費,儘管拍吧:「不過……」

「不過甚麼?」我以為有甚麼難題,急著搶問。

「不過你說有個女明星也要一同入浴,她得經過男賓部才能走進那露天溫泉。」老闆說:「那麼多的赤裸裸的男人,她怕不怕?」

我翻成英文給李綺虹聽,她說:「怕甚麼?我在加拿大的時候,就想開一個天體營!」

想不到這小妮子那麼大方,用日文翻譯,對方也讚許李綺虹的膽色。

拍攝展開,我們兩人浸在溫泉中聊天,叫了一壺酒,兩個杯,用木盆盛著,飄了過來,喝完之後一推,又把木盆和空杯浮著流遠。

美中不足的是雪太細了。雪,要大片才好看,日本人稱之為牡丹雪的滿天飛,才夠氣氛,但是凡事有點缺陷,比完美好。

吸油紙

2017/07/18

年輕女子到京都,最想買的是甚麼?時裝?手提電話?中年婦人呢?和服?茶葉?

都不是,她們有個共同點,買最流行的吸油紙,而且指定是Yojiya出品的。

有甚麼特別?Yojiya的吸油紙吸油力強,愛美的女人化好妝,臉油還是滲透出來,用這張薄薄的紙,就可以吸盡它。

不相信自己臉上有油嗎?往面上貼後,整張紙是油,即刻證明給你看看!

這一下子可瘋了,遊客到京都,大包小包搶購,本店在新京極橋,另在衹園、先斗町、三條、嵯峨野嵐山也各開一家,其他分行布滿整個日本。

商標設計一流,是一面鏡中照著一個女人的臉,黑白二色。因為鏡子是圓形的,顯得鏡中女人胖嘟嘟,加上一撮頭髮,令客人過目不忘。

吸油紙分幾種大小,發展出裝紙的盒子和紙上有粉彩的紙,各種顏色。走進店裏,商品林立,多不勝數。

其中有個小小的瓷盒,盒底塗了一層薄薄紅顏色東西,那就是最原始的胭脂了,價錢很貴,只能用幾次,大家都捨不得出手購買,其實是最難得的一種化妝品。

到底是誰發明的吸油紙呢?傳說中是一位女強人。丈夫家裏賣金箔,金箔用一張薄紙包著,用完扔掉可惜,太太拿這些紙往臉上一貼,發現能吸油,就將它商品化,從一九○四年開始,通行至今。

每一間店都設有商品開發部,研究新產品,還有商品推展部促銷之。

在外國也流行了起來,這家公司設有一個網址讓大家來郵購。誰能想像一張薄薄的紙,成為京都的一個重要的工業呢?

噴霧劑

2017/07/17

札幌的火車站,在地下開了個廣場,足足有四條街那麼巨大。我對普通購物已失去興趣,但一有新事物,非看一下不可。

地下街,日本人發展得最好,尤其在常積雪的北海道,更有這種需要,從前去過的只是一般的食肆和商店,這一條,有甚麼不同?

商店推出新主意,所有新主意都和健康有關。有一間出售健康食品,順帶賣果汁。客人可把自己的病症狀況輸入電腦,電腦便會替你打出藥方,並免費送出藥丸。

像營養不足,店裏會推薦你喝香蕉汁,加入豆乳、綠茶,又扔幾顆維他命C和鈣片進去,亂攪一通。做出來的果汁味道古怪透頂,但客人認為對身體好,也就不理,喝完。

又有用大麥的葉子、椰菜精華、西芹、蘋果和西梅攪出來的汁,讓吃不夠蔬菜的人飲用,再加人參粉,當然難喝死人。

店前排了長龍,每杯賣三百円,合二十二塊五毛港幣,賺個滿缽。

以為旋轉壽司已不流行,哪知店內也坐滿客人。再不是以低級廉價來吸引,新款旋轉壽司乾淨高貴,賣的魚蝦蟹也是活生生的,但比傳統的店舖便宜出許多,人流轉得快嘛,收入多,價格就低了。

咖啡店打通前後門,當成走廊,餐桌擺在一邊,像是路邊檔,也有很多年輕人喜歡在這裏泡,日本客人很自律,坐久了自動走人,這種店在外國就要虧本。

產品最多的是化妝品店,一些不出名的牌子也包裝得很名貴,價錢便宜,少女們像發現一支正是名廠的紅酒,向友人推薦它的好處。

最好賣的是一種噴霧劑,不是少女們用的,而是買來送給老爸。它能消除老人特有的味道,最受年輕人歡迎,不知道有沒有一支噴臭飛的,相信老爸老媽都會來買。

千年蟲

2017/07/16

日本的機構大起來,分行遍佈世界各個角落,如果一個職員安分守己地工作,不犯錯誤,就可以在東京或大阪的總部一直做下去,過幾十年,才陞上課長之一類的小角色。

但是,一旦出了毛病,也不炒你魷魚,把你派到山旮旯去,讓你在那裏消磨意志,有點像從前沙皇把人放逐到西伯利亞。

做大機構的總裁,當然是經過長遠的奮鬥才能爬得上去,有的靠實力,有的靠裙帶關係,大多數是某某功臣的兒子,背景才夠雄厚。

單單一個人,力量是不夠的,這個平步青雲的一定要有自己的班底,包括了智囊團,和一群yes man。這群人,有的是自己的同學。同學最可靠了,是還沒有進入狗鬥狗的社會就認識的。相信不會出賣自己,但往往就栽在這種人手裏。

有個性的,很難爬上去。一有個性就看不慣拍馬屁的人,而這些拍馬屁的人所說的話,大多數是上司愛聽的話。

我認識很多大機構的總裁,也和很多有個性的職員做了朋友。這次旅行,遇到一位,被貶到大陸鄉下分行去做經理,回家度假。

「我們那個總裁只會下命令,從來不管各地分行的死活。」朋友說。

「你去了那麼遠,他怎麼下命令?」我好奇地問:「是不是每天打電話?」

「幾百個分行,一個個打還得了?他都是用傳真,一傳幾百份。最新的指令是問我們做好了千年蟲的準備沒有?大部分分行都回覆說做好了。剩下幾十間沒答案。總裁大罵。最後,也都回覆,只剩下我那一家不理他,總裁只有親自打電話來責怪我。」

「那你用甚麼理由答他?」我追問。

朋友懶洋洋地:「我說我們的分行太小,還沒有裝電腦。」

老祖宗

2017/07/15

Hello Kitty這種商標,已變為王國,侵佔了整個東南亞。

美國人有甚麼東西,日本一定模仿。你們出一條狗,我們就有一隻貓。

厲害的是小貓並無漫畫的支持,只是一隻無表情的動物,也能那麼流行起來。現在廠家只要見一種新產品,蓋上貓兒的標誌,就能賣得起來,像一副印鈔票的機器。

這熱潮能維持多久呢?一般的三五年已很了不起,但是這隻貓兒,估計還可以有十年以上的壽命;至少。

原因出在每一個喜歡牠的女人都不認老,以為自已永遠是個少女。

像美國人阻止不了日本人有樣學樣,日本人也阻止不了本國人的競爭。看得眼紅,其他人再推出一隻熊來。

這隻東西叫,Tare Panda,是無骨頭的熊貓,永遠躺在地上,香港人很會替人家取個親切的本地名,叫牠為趴地熊。

趴地熊的兩顆眼睛長得很開,頭扁。難看死了,怎麼會喜歡上牠呢?

靠氾濫市面的廣告呀,這隻東西不止是一個少女漫畫家的作品那麼簡單,背後一定有個大財團去支持牠。

原著精神才可貴,這些假貨都不及大師的作品,從來不覺得Hello Kitty和趴地熊有任何吸引人家的地方。東南亞少女為之瘋狂,反映了她們的品味,已降至最低點。

讀過很多年輕女子的來信,字跡總是那麼地醜,文法不通的居多,只會用粵語,國語一竅不通。她們的好處,大概也只剩下那副驕人的身體罷了。

總有一天,在《花生》漫畫出現,史諾比看著包圍他的贋品動物,長歎一聲,自己驕傲地說:「Joe Grandpa。」

味之素

2017/07/14

誕生後十天到二十天的老鼠,要是給牠們吃零點五克的味精,有五十二巴仙的老鼠神經細胞受破壞,要是給牠們吃一克的味精,那麼一百巴仙的老鼠沒有一隻逃得過災難。

這是一九七○年華盛頓大學的醫藥報告。

對人類到底有沒有害處?醫學界說最多是嬰兒受影響,三歲以上的吃了就沒有事。但是沒有人證實過。

我的朋友之中很多對味精過敏的,石琪兄就是其中一位。還有幾個一吃到馬上嘴唇發腫、頭昏,欲作嘔。

有沒有藥醫味精中毒呢?除了喝大量的水,別無他途。我不是醫生,醫學常識只是聽人說說而已。一向認為吃味精出事是個人的問題,不可以一概而論。

要是味精有害,那麼四川人一定個個早死。他們吃火鍋時,先在小碗中加滿滿的一茶匙的味精,舀點湯進去,當這碗東西是主菜,甚麼食物都要沾它一沾才進口,不可一口無此君。

台灣人也會早死,他們的蚵仔米線,煮了一大鍋,小販用大師傅炒菜的那把大鐵匙,一舀四五匙進入鍋中。

吃了最多是口渴,沒有人住醫院。

「我從來不吃味精,燒菜時只用雞粉。」朋友說。雞粉不是味精是甚麼?

「我從來不吃味精,煮公仔麵時只加那一小包的湯素。」又有人說湯素不是味精是甚麼?

從黃豆提煉出來的還好吧,但是從石油合成法做的「味之素」的確有問題,它在四日市有個工廠,月產一千噸味精,被人揭發有害之後沒辯論過,突然鎖閉了工廠,但其他地方的廠繼續製造,說是輸出外國用的,輸出到甚麼地方?當然是我們這裏了。

如果證實因味之素出毛病,我們可不可以像煙草公司官司一樣告到他幾百億聲呢?

桃之天然水

2017/07/13

夏天的日本,熱起來三十七、八度,很難受。好在不濕,全身沒有黐黏黏的感覺,偶而來一陣風,吹掉額上的汗。

身體需要大量的水分來補充,日本商人推出各種新飲料,在電視上大賣廣告。要做一罐烏龍茶,價錢低得很,利潤甚微,完全靠量來賣錢,而花在宣傳上的費用驚人,未見官先打三十大板,並非小企業家負擔得起的風險。

不出聲默默地推出,賣得很好的是一種叫「桃之天然水」的產品,一賣十塊港幣左右。

用礦泉水做底,加了十個巴仙的果汁,喝起來不甜膩,桃味十足,故大受歡迎。

印象中給消費者全天然的感覺,仔細看它的成分,中間有果糖一項,就是加了人工香料的意思。不管它是怎麼做的,總之好喝就是。

產品一成功,跟著來的是桃的天然糖、桃的天然啫喱、桃的天然香口膠等等的副產品,今年夏天來到日本,又看到出了新的「蘋果的天然水」了。

到底是甚麼大廠的產品呢?查問之下,原來是與啤酒或飲料完全搭不上關係的「煙草專賣公司」做的。日本人男男女女,煙不離口,少禁煙區,這個政府機構賺個滿缽,錢太多,做種種其他行業的投資,從來沒有一樣成功,惟有這種桃之天然水。

其他專門賣飲料的大公司看得眼紅,但又拉不下面子來模仿,絞盡腦汁,也找不出一種新飲品來代替來勢洶洶的桃之天然水。

可是,台灣人才不管得那麼多,我前幾個星期到台北,看到超市中不但賣土產的桃之天然水,而且還有楊桃之天然水、番石榴之天然水等等,味道也不差過日本人做的。

台灣人真有他們的一套,只要日本甚麼商品成功了即刻照抄不誤。不要臉嗎?戰後日本人抄美國貨,還不是一樣?

新機器

2017/07/12

貼紙照片剛剛出現的時候,我一看,知道今後在香港也能賺不少錢。

捷足先登,前面經營的有盈利,現在已飽和,東京大阪的貼紙照片箱已無人問津,一個個擺在街邊,像空棺材。

當今最流行的,是脫少女衣服的玩意兒。

原理和貼紙照片一樣,也是種即影即有的機器,不過是裝在試身室裏面的。

十八九歲的女孩子最喜歡扮模特兒,她們在試最新型的比基尼泳衣時,擺個甫士,放入五百円的硬幣,便出現張性感照片。如果男朋友也想合拍,則一人三百,共六百乙張。

廠商把顧客的心理抓得很準:不敢在公開場合做的事,私底下會很大膽地行動,把門簾一拉,女人都以為自己是肉彈。

現在東京的伊勢丹和大阪的Plantan百貨公司都裝了這種機器。不過百貨公司的負責人都承認,來拍照的多過來買的。

日本人看到有生意可做,即刻實驗第二代的「自以為是模特兒」機器。

顧客可以在八秒鐘換一個甫士,相機便連續閃光拍下去,一共能拍四十七張進行中的照片。

和男朋友在裏面打麒麟之後,組織成一本相簿,在戀愛中的男女,也是一種很有趣的事。

「高興死了。」聽到有個女的大叫,另一個肥胖的,拿著照片看來看去,怎麼都看不出是一個模特兒,哭喪著臉。

這種拍泳衣的機器會不會在香港流行呢?大量的不行吧?買回來當宣傳玩意兒總有噱頭。大型百貨公司現在生意蕭條,可以試試看。

可能我又會像觀察卡拉OK那麼走眼,以為中國人怕羞不敢當眾出醜,哪知那些、走音大王抓著麥克風不放。流行了十多年。

這種機器,日本人只拍泳衣,來到香港,也許大家都脫光衣服,開天體大會。

健康飲料

2017/07/11

日本人喝一小瓶的健康飲料,流行了數十年。至今,每到一處賣咖啡茶或可樂的一方,也都一定同時出售這種藥,像益力多乳酸菌一樣受歡迎。

味道如何?甜甜地,帶點苦味。沒有苦味,不像藥了。實際功能如何?在日本只要大家都說有效,就是有效,沒有人敢反對的。

多年來,消費者深信它的功能,印象從電視廣告產生,黃金時段中幾個電台不停地播送,不間斷地洗腦,作夢也說有效。

價錢在五六百円一瓶,白領都喝它。有沒有效不要緊,只要上司看到,就相信你能工作二十四小時,因為這首你能工作二十四小時的廣告歌,已經變成了流行曲。

再進一步,出一千円一瓶的,千五的也有。有種叫帝王液的,要賣到三千円,合港幣近二百塊。民間的傳說是,如果患了感冒,和傷風藥一齊喝,便能痊愈,但要買三千円那種,便宜的沒用。

韓國人看得眼紅,推出紅牛、白牛、綠牛的健康飲料,大家都說:你看韓國大漢那麼橫蠻,一定是喝了甚麼牛,也賣得得很好。

雖然在宣傳上是強調能供應不盡的精力,私底下,買來喝的人,都以為會壯陽。這種產品針對的都是男性,女人很少喝它。

到底有沒有壯陽功能呢?也許吧!這些飲料中混了些淫羊藿之類的草藥,調理腎臟,男人一喝,偶而會在晨早有點勃起的現象,即刻驚為天人,大家搶購。

上次帶團,有位團友每到一個休息站就下車去買一瓶來喝。此君對我甚好,自己喝完又買一瓶來送我。

總不能拒絕人家的好意,我收後就往手提行李箱一擺。後來發現愈來愈重,便一天幾瓶地將它們喝掉,結果腫出來的,是牙肉。

土製登希路

2017/07/10

帶來的打火機,是即用即棄的那種,我已經不買貴的,很重,又常遺失,專購不超出十塊錢港幣的貨色。

每一個都在用幾下子就不見了。這次沒空買新的,居然給我把汽油燒得一滴也不剩,有很大的滿足感,可見我這個人很容易滿足。

行過公路邊的服務場所,想買一個新的,但是看到的都很醜,寧願用火柴。

對打火機的外形,我要求很高,用完的那個是在法國買的BIC公司的迷你型,黑色底,用白色寫上愛因斯坦的數學方程式,漂亮得不得了,每次點煙都欣賞一輪,感到滿足,醜的絕對不用,所以說我容易滿足,又不是那麼一回兒事,非常之矛盾。

在日本要買最新型的賤價打火機,惟有到火車站的商店才能找到,車站中總有幾檔,賣的東西從報紙到葬禮用的黑領帶,那麼小的地方有那麼多貨,真是令人歎為觀止。

小檔口的頂上寫著英文Kiosk。為甚麼用這個外語,我真的想不通。日本人從來發不出這個音來。

所有的外來語最後一個音,遇到K字就加上個U,變成了Ku,遇到了M,就變成Mu。遇到了D,加一個O,變成了Do,遇到了T,也加一個O,變成了To,所以James Bond,在電視上看到配音版,對手們都叫這個鐵金剛為Jimusu Bondo。

Kiosk,日本人慣性叫為「小壳場」(Kouriba),在裏面買了一個十塊港幣的打火機,一翻開蓋子,點火,火著了,可以放手,火照樣燃著,過幾秒,自動熄滅,再閉上蓋子,卡擦一聲,非常悅耳。

見外景隊的導演明仔的打火機汽油也用完,就多買一個送他。

明仔卡擦卡擦玩了幾下,樂得很,大叫蔡先生送了一個登希路給我!

DoCoMo手機

2017/07/09

我們的手提電話帶到世界各國,都能收到當地電波自動漫遊,除了美國和日本。

前者是因為他們科技落後,日本則是幾家大公司爭市場打崩頭,不肯統一。

現在想在日本使用手提電話,如你用電訊公司的1010,先得繳費租另外一個電話,把我們這條線「飛」到日本貨上才接得通。香港有誰找你,不必打001的國際號碼,你在日本就能聽到,和漫遊一樣。

前些時候在日本用手提電話,一離開都市就很難打通,現在已經沒有這種毛病,因為大家都用DoCoMo系統,網絡分佈任何角落。

DoCoMo的日本發音像是Dokomo,甚麼地方都行的意思。它的網絡大,但機身卻是最輕巧的,最新型的P206型數碼機也像Nokia 8110那樣純銀色,但不會亮得沾手指紋,重量則較之輕一半。還能有聲控呼號機能。

好處在充電時亮了一盞小紅燈,充夠了繼續開著。Nokia那個,充滿電後自動熄機,忘記重開的話還以為壞掉。

在香港租到的日本機還是很重很落後,所以常去日本的話,乾脆買一個DoCoMo,只要兩三百塊港幣。

日本股市一潭死水的時候,DoCoMo開始賣股票,大家都看好,爭先恐後地投資,帶來一番久未嘗試的熱鬧。

手提電話市場自由競爭,就像當年的戰國時代,目前已看到DoCoMo打贏。很明顯地,在不久的將來,這家公司和世界連盟起來,我們的手提電話就能在日本漫遊,不必像現在那麼麻煩了。

打傳統戰,死的人多,武器又是很昂貴,是野蠻人的行為。商業戰則靠頭腦,最多有幾個人投資失敗後跳樓自殺,那是他們應死。我還是喜歡商業戰。

電壓

2017/07/08

如果你是住在一個電壓一一○的國家,那麼日本的電器有大把東西給你玩。

要是屬於二二○的舊英國殖民地,那麼你還是安逸於傳統而落後的電器算了。

「咦,日本也有些地方專賣二二○出口貨的呀!」朋友說。

別夢想了。那些店舖少之又少,還要帶本護照去登記。看到的,比在香港、新加坡的貨色更過期,價錢也便宜不了多少。

「買個變壓器不就行嗎?」朋友再說。

結果東一個西一個。家裏至少有十幾二十個變壓器,還要大型的那種,小的受不,隨時爆炸。

日本新電器最適合美國、台灣,前者的市場保守又不夠錢用,電視機都是陳年舊貨,有個錄影機已是大不了,從來沒聽過LD、VCD、DVD的人很多。後者也不大買新貨,反正日本出了不久,就照炒。

在雜誌或報紙上看到新電器的情報,很想那刻買下,但很難找,又一下子售罄。

為甚麼?原來日本商家只出五千到一萬台罷了。他們計算得好好,人口之中,有這麼多的人一看到新東西就買,這些人多數是公子哥兒,家裏有了新東西就叫朋友回來看,當成一場表演,管不管用又是另一回兒事。

流行開了,廠家就大量製造,否則五千架為止,當成市場的測驗,又不虧本,何樂不為?貨物缺點甚多,但消費者不在乎。

本來這種構想不錯,但有些東西起初反應不錯,商家愈出愈多,愈陷愈深,結果全軍覆沒,像Beta的錄影機就是一個例子。最大的失敗還是生產有幾千條線的高密度電視機High Definition,繼續研究下去也不是,收手也不是,連廣播系統算在一起,一年最少花上幾百億美金,是日本人最頭痛的問題。

想買的東西

2017/07/07

這次到日本,看中幾樣電器新產品,但結果都沒有買下手。

最吸引人的是DDI廠出的「文字電話」。只要對方也擁有一架,在畫面上亂寫一通,按對方的電話號碼,即刻傳送出去。

它也有打日本字、英文的功能,當然可以E-mail。

基本上,它的功能和BB機一樣,但是不必經過call台,甚麼粗口都能寫進去,還可以畫一張調皮的畫,或者寫道:我們扑嘢吧!

不買的原因是在香港不能用,電波不同嘛,現在我們的市場已開放,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在港出售。還有一點有趣的是廣告上的男女,都是用外國人,女的是台灣的徐若瑄,男的是香港的電波少年,當然是虎視眈眈東南亞市場。

另一架是新力廠出的Data Eata,四秒鐘便能將一頁紙掃描進去,成為文字檔案,不花紙張,的確環保。

這架機還能把幾頁掃入的記錄縮小,省時覽選,並有整箱,把名片、書信、收條、情報等分門別類,更可直接寫入文字。太小的字,一觸便放大出來,老花眼爺爺有福了。

不買的原因是它的電壓一百一,弄個變壓器是否能用?店裏不擔保。

只能買用電池的產品Freedio,金石廠出的手提掃描和噴印機各一,合成一對。體積小巧,但掃的和印的部分也相對地小了,店裏又不讓我試,最後還是放棄。

總不能雙手空空回來。買了一架製書機,是個木架,把紙張夾起來,貼上書皮,書背塗了膠,便能自己做一本自己喜歡的書,不必靠印刷廠,這架東西叫Bookist,是種很有品味和生活情趣的玩具,值得購買,可在Tokyu Hands和各大文具店找到。

團子三兄弟

2017/07/06

日本目前最受歡迎的歌叫《團子三兄弟》。唱片一賣三百萬張。

此曲百聽不厭,大阪還有一個專門的波道日夜不停地播送,喜愛它的人已聽得如癡如醉。影響力之大,是驚人的。

當然,它也拍成MTV,我第一次聽,也即刻迷上。那時候還不知道會變成那麼厲害,但也肯定非流行不可。

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

《團子三兄弟》本身只是一首童謠,演歌者又非天皇巨星。

原因出在韻律簡單悅耳,用的是探戈的節奏,重複又重複,催眠式地轟炸。

歌詞也即能上口,要是你懂得日文的話。歌名中的(團子)讀成dango,而探戈日本直接採取外來語tango,兩個字讀起來音調又是一樣的緣故。

所謂團子,是用糯米粉搓成魚蛋般大的團圓。蒸熟了,淋上甜醬或麵豉汁來吃。通常是三粒團子用竹籤串成一串,這種最原始的小食出現於許多中國的古畫中,相信是我們這邊傳過去的。

內容說那三粒團子是三兄弟,湊合一起,時而吵架,最後還是一家人。

MTV的漫畫中把團子畫得有眉有目,更是可愛。

關西人,尤其是大阪人,對圓形的食物一向大感興趣。出名的tako yaki八爪魚球,隨街可見,是大阪最平民化的食物。弄點麵粉漿,加些八爪魚碎和紅薑絲倒進一個鐵模中,燒它一燒,便能做出八九粒乒乓球類的小食,這類食品已在香港的日資百貨公司中擺攤子出售。

受日本文化影響很深的香港,這首歌遲早會被譯為中文在此流行,在它還沒有登陸之前,先作一點了解亦無妨。

Wapuro

2017/07/05

汽車、電器上的商業戰,還是日本贏了,但一提到電腦,還是美國先進,連台灣也比日本盛行得多。

日本人連電腦這個名稱也少提及,用的是Wapuro,從Wordprocessor演變出來的外來語來代替Computer一字。

原始的Wordprocessor只能代替人手書寫文件和將它們編輯起來,花的錢和甚麼都能做的電腦差不多,為甚麼日本人只買Wapuro呢?

簡單實用嘛。省掉學習Windows的複雜程序,那麼多的功能碰也不碰,用電腦幹甚麼?

不過通訊的發達也是抵抗不了的,年輕人跟著世界流行上網,向來用的Wapuro也加了電郵和打印的功能,機器本身愈來愈多鍵要按,學起來還是和電腦一樣複雜。

東芝在1978發明了一架巨大的Wapuro,為二十周年紀念,生產RUPO JW-8020,隨機還送一瓶二十年的威士忌當禮物。

這架RUPO JW-8020很聰明,能猜到客戶下個字要用甚麼。像「今天天氣很好」,你只要打個今字,就出現天字。天字之後,氣字就跳出來,好字當然跟著很字了。

它還能即時地把日文翻成英文,方便雙語的文件。

每架要賣二十三萬日幣,相等於一萬三千八百塊港幣。那瓶二十年的酒,市價大約是一千港幣罷了。

聲寶牌也不執輸,新產品的HIGH SPEED SHOIN WD-VPl連著一個彩色掃描器,像一支木尺,在圖畫和書籍上一掃,即刻記憶打印出來。掃描之後,用者還能添顏色和文字上去,打印機藏於本體之中,可打一方吋八百點的字。賣一萬二千六港幣。

有些人買Wapuro只想印賀年卡。日本人對這些繁節很注重,中元節和過年一定要寄卡,NEC BUNGO JX-A50能同時打印兩張卡片,上網及電郵寄出。賣一萬三千二百港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