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rchive for 2020 年 04 月

單口相聲

2020/04/29

越來越不喜歡美國,除了他們的好萊塢電影、爵士音樂和Netflix。

也很受不了西部牛仔式的美國大帝腔,不管多美的少女講出的,都感到刺耳。

最佩服的是他們甚麼都可以開玩笑,連總統也可以公開諷刺,這是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都做不到的。

Stand-Up Comedy是美國人的一大專利,其他地方很難學到模仿,要有很高的智慧才能享受得到,也需要對美國流行文化有很深的認識。

整個美國也只有紐約才是個大都會,當然,我說過多次,紐約是紐約,紐約不是美國,紐約人才製作得了像《Saturday Night Live》一樣的節目,除了紐約,美國是奧克拉荷馬、田納西等鄉下、鄉下人,才選得出像特朗普一樣傲慢又無知的總統。

所有的單口相聲,一出來就嘲笑特朗普,他的口音、他的手勢、他的神情等,都最容易模仿。學得最像的是Alec Baldwin,他的諷刺,還常被當成新聞來播出,另外還有一個Darrell Hammond的,模仿特朗普已是他的終身職業,也用此來製作電視專題。

深夜節目的主持人James Corden、Stephen Colbert一出場,必先諷刺特朗普一下,他們的樣子不像特朗普,但是聲調卻能扮得一模一樣,實在需要才華。

另外一個冒牌的是Trevor Noah,這個南非來的喜劇聖手在二○一五年接手了熱門節目《The Daily Show》,觀眾們並不看好,因為原來的Jon Stewart太過深入民心,以為沒有一個接班人可超越到他。

可是,漸漸地Trevor Noah顯出他的才華,在飽受種族隔離長大的他,道出了無數的其他民族的辛酸,而美國,都是由這些外來的人民支撐下來的。

Noah很有眼光,看中了華裔的單口相聲Ronny Chieng,這位原名錢信伊的馬來西亞華裔媒體人。他一樣在西方社會中飽受歧視,利用了本身的經驗化為深度的諷刺,看着他一步步地成長,實在歡慰。目前,他已有個人的舞台表演,拍成節目後在Netflix播出,非常好看,不容錯過。

單口相聲不是一種容易做到的行業,需要急智,也需要超人的記憶力,他們一個人站在台上一說就是兩個小時,能做到的人並不多。

佼佼者自古以來的Lenny Bruce、Louis C.K.等等,當然別忘記Woody Allen和Steve Martin等電影明星都是這行出身的。

所有的單口相聲中,最厲害的還是Robin Williams。此君學誰像誰,笑話像是他身體的一部份,開口成章,任何嚴肅的場合,只要他一出來,即刻變成一場停不了的鬧劇。

他用的材料是無窮盡的,而且一層又一層地劇烈,加上身體語言,已經進入瘋狂狀態。很多學者的分析,是他一定有可卡因藥物影響之下,才能做得到,但更多人相信,還是他天生的才華,一觸動了就不可休止。

最記得的是他和一個叫Stephen Fry的英國演員一同出場,最初乖乖地坐在Fry身邊,插不進嘴,因為Fry自稱是位學者,又不苟言笑,同時是個同性戀者。過了一陣子Williams終於忍不住,Fry說的學術嚴肅題材他總可以鸚鵡式地模仿,再加入自己獨特的惹笑發言來搶鏡頭,但笑料不低俗,弄得Fry啼笑皆非。

這個片段還在YouTube上找得到,其實Williams的眾多演出已成為經典,都可以從網上找來重溫,是一流的視覺和聽覺上的享受。

可以和Williams匹敵的,有Richard Pryor,大家都知道他要靠藥物才能上台,有次還因用了舊的吸食器爆炸而受傷,另外一群黑人單口相聲的有Chris Rock,還一直在表演,Kevin Hart也是成功的一個。還有已被遺忘的Eddie Murphy,最近他東山再起,但拍的《Dolemite Is My Name》並不好笑。

女的單口相聲也不少,出名的有Joan Rivers、Phyllis Diller等都已是老牌子了。新出來的有Amy Schumer,此姝比起其他胖妞,算是略肥,她拼命搞笑,但並不是天才,所拍的電影也都失敗。

較為顯著的是《Saturday Night Live》的成員Kristen Wiig、Ana Gasteyer和Vanessa Bayer。黑人肥女有Leslie Jones,她實在醜得厲害,在節目中經常勾引報新聞的Colin Jost,簡直是他的惡夢。

但最瘋狂的應該是Kate McKinnon,她從前經常扮希拉莉,也很像。其實她甚麼人都模仿,令人留下印象的還有學Justin Bieber賣底褲的廣告,也經常調戲她的對手Cecily Strong,揑揑她的乳房,但不猥褻。

單口相聲表演者最難對付的是一群不笑的觀眾,這時要破冰,只有用粗口或性行為來開玩笑,當今觀眾喜歡俗,也沒有辦法不滲入了,但出到這一招,已是最低的最低,但也是最有效的了。

一定需要觀眾的反應,表演者才越說越有信心,也越說越好笑。近來疫情影響,大家只有迫着在家裏做節目,真奇怪,所有高手,也搞不出笑來。

黃霑再婚記

2020/04/25

黃霑和陳惠敏終於結婚了。

別誤會,黃霑沒有同性戀傾向,這個陳惠敏不是武打明星的陳惠敏,是位叫雲妮的小姐,比黃霑小十七歲,是他從前的秘書。

早在做《今夜不設防》電視節目時,黃霑告訴我們關於雲妮的事。

「簡直像金庸小說裡的人物。」倪匡說:「怎麼可以不要?一個男人,一生中,有多少個像雲妮那麼死心塌地愛你的?你不要讓給我。」

當然倪匡是說著玩的,黃霑才死都不肯讓出,所以才搞到今天結婚這種後果。

在十一月初,黃霑和雲妮從香港直飛三藩市,先拜訪倪匡這個老友。黃霑前一陣子每天上鏡,累死他了,和倪匡說了一會兒之後便回酒庙,大睡數十個小時。我們聽了,點頭說此時是真睡,不是和雲妮親熱,要是洞房那麼長時間,怕他已經虛脫。

在三藩市住了三天,便飛拉斯維加斯。大家都知道,這是天下結婚最方便,最快的地方。

「 一到了馬上辦好事?」我們做急死太監狀,盤問黄霑。

「當然不是啦。」他說:「我們先去看賭場的表演,又去吃一餐中飯。遇到澳門來的葉漢先生,認得出我,還幫我埋了單。」

「後來呢?」我們又追問。

「雖然說是去結婚的。」黃霑回憶:「但是雲妮還沒有最後答應。」

我們心裡都說:「到了這個地步,還不點頭,天下豈有這等怪事。」

只好等著他耍花槍,耐心地聽他講下去。

黄霑說:「到了第三天,我們在街上散步,我才向雲妮建議:現在結婚去。」

「她點頭了?」我們假裝緊張地問。

「唔。」黄霑沾沾自喜。

「是不是在教堂舉行婚禮的?」

「不是。」黄霑說:「不能直接到教堂。」

這又是怪事了。

「先要領取一張結婚準證。」

「甚麼準證?」

這次是他的第二回,以下是黃霑的結婚故事:

我們必須先去一個政府機構,說出護照號碼,登記甚麼國籍的人等等。一走進去,那個政府人員在看我身後有沒有人,又指著雲妮,問道:「這是不是你的女兒?你的太太呢?」

我說這就是我要結婚的人。那官員聽了羨慕得不得了,馬上替我們登記,然後收費。

「多少錢?」我問他。

「七十五塊。」

「這麼貴!」我說。

「那是兩人份的登記費呀!」他說。

我心中直罵:「廢話!結婚登記不是兩人份是甚麼,哪裡有一人份的。」

也照付了錢,問他說:「附近哪一家教堂最好?」

「都差不多。」他說:「就在我們對面有間政府辦的,你要不要去試試看?」

當然是政府辦的,比私人辦的正式一點,我就和雲妮走進了一座建築物,它不像是一個讓 人結婚的地方,倒像一間醫院。

門口有一個黑人守著,這地方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,生意好像不是太過興隆,所以那個黑人翹起雙腳,架在門上睡覺。

我把他叫醒,說明來意,他即刻讓我們進去。

裡面只剩下一個女法官在辦公,她是國家授權,讓她替人家結婚的人。

她一看到我們,又望我的身後有沒有人,指著雲妮說:「這是不是你的女兒?你的太太呢?」

差點把我氣死了。

她要先收費,又是七十五塊美金,兩人份。

「跟著我說。」她命令:「我,黃霑,答應不答應迎娶陳惠敏,做我的法律上的妻子,愛她、珍惜她,在健康的情形,或在生病的狀況,直到死亡為止?」

我們都說一聲:「I do。」

她問我:「有沒有帶戒指?」

我們哪有準備這些東西?搖搖頭。

「不要緊。」她說完從桌子上拿了兩個樹膠圈,讓我們互相戴上,大功告成。

女法官在結婚證上簽了名,蓋上印,交了給我。

我一看,看到證婚人的欄上,寫著一個叫羅拔•鍾斯的人,從不相識,便問她道:「誰是羅拔•鍾斯?」

女法官懶洋洋說:「就是他。」

指的是睡在門口的那個黑人。

包餃子

2020/04/22

疫情時期,大家閒在家裏發悶,我倒是東摸摸西摸摸,有許多事可做,嫌時間不夠用,其中消磨時間的方法之一,是包餃子。包餃子包括了包雲吞、包葱油餅、包小籠包、包意大利小餃子等等,數之不盡,玩之無窮。

一般應該從擀皮開始,我知道用粗棍子把皮的邊緣壓薄一半,合起來才是一張的厚度,煮完熱度剛好,但我這個南蠻人粗暴,性子又急,不介意買現成的皮來包。

到菜市場的麵攤去買,五塊十塊錢,就可以買到一叠,拿回家就可以開始製餡了,自己做有個好處,就是喜歡甚麼做甚麼,超市買來的冷凍品,永遠不能滿足自己的口味。

主要的食材是肉碎,去肉販處買肥多於瘦的豬肉,包起來才又滑又香,加上切細的韭菜或葱,就可以開始包了。要求口感的變化,我會加入拍碎的馬蹄、黑木耳絲,咬起來才脆脆哋,甚為過癮,若市面上找不到馬蹄,可用蓮藕代之,沒那麼甜而已,最後添大量的大蒜,拍扁後切碎。

調味通常有鹽,沒有信心的人可加味精,騙自己則撒雞粉,其實也是味精。我不知道為甚麼大家對它那麼害怕?只不過是從海草提煉上來的東西,不撒太多也應該不會口渴,但我做菜心理上總是覺得太取巧,自己是不加的。我甚至連鹽也不撒,打開一罐天津冬菜,即可混入肉中,也已夠味。

各種食材要混得均勻,戴個塑膠透明手套搓揑,我覺得又不是打甚麼牛肉丸,不必摔了又摔,食材不爛糊,帶點原形更佳。

怎麼包呢?我年輕時在首爾旅行,首次吃水餃,那裏的山東人教我,邊緣塗些水,雙手一揑,就是一隻。當然摺邊更美,如果再要求美觀,網上有許多短片,教你五花八門的包法。

我嫌煩,包給親友吃還可以多花工夫,自己吃隨便一點,最快的還是買一個意大利的餃子夾,放入皮,加餡,就那麼一挾,即成。

這是包餃子專用小工具,雲吞的話還是手包方便,看到雲吞麵舖的師傅拿一根扁頭的竹匙,一手拿皮,一手舀餡,就那麼一揑,就是一顆,但自己永遠學不會。

當然喜歡北方的薺菜羊肉餃,或學上海人包香椿,但我要有變化才過癮,只是肉還是單調,最好加海鮮,通常我包的一定有些蝦肉,也不必學老廣說一定要用河蝦,海蝦也行,太大隻的話,可拍扁碎之包餡。

如果在菜市場看到有海腸,也買來加入餡中,青島人最喜歡用海腸為餡,不然海參、海蠣、海膽,甚麼海鮮都可以拿來包。我有時豪華一點,還用地中海紅蝦呢。

去到日本,不常見水煮餃子,他們的所謂餃子,就是鍋貼而已,用大量的包心菜,下大量的蒜頭,他們的餡就那麼簡單,所以吃完餃子口氣很重。

到拉麵店去叫餃子,不夠鹹,但他們是不供應醬油的,一味是醋。說到這裏,我是一個總不吃醋的人,所以在拉麵店很少叫餃子,我最多點意大利陳醋,它帶甜,還可以吃得下。

餃子傳到意大利後,做法也變化無窮,最成功的是他們的Tortellini 小雲吞,一隻隻像鈕扣那麼大,我們的怎麼做就不肯做得像他們那麼小,味道也可真不錯,如果你愛吃芝士的話。工夫花多了,但是賣價則是我們水餃的好幾倍。

他們怎麼包呢?先擀好一層皮,用枝帶齒的小輪切之成方塊,再把餡一點一點放在上面,捲成長條,再把左右一捲,沾了水,貼起來,即成,樣子與我們包的一模一樣,意大利媽媽才肯下那麼多工夫,經過三星級大廚一包,更讓所謂的食家驚為天人,我認為是笨蛋,偶而食之則可。

水餃鍋貼都應該是平民化的食物,沒甚麼了不起,填滿肚子就是,北方人還不經咬嚼,一下子吞入,吃個五十隻面不改色。

拜賜超市,當今水餃已是一包包冷凍了賣,煮起來也方便,不必退冰,就那麼直接拋進滾水中就是,用三碗煮法:水沸,下一小碗冷水,再沸另一碗,三沸,下第三碗,第四次水滾時,水餃就熟了。

我們自己包,吃不完也可以把它放在冰格中,跟自己的食量包裹,雲吞的話,我可以吃二十粒左右,水餃皮厚,我只能吞八隻,每次八隻分開包放進膠袋,丟入冰格中就是。

買了那個意大利餃子器之後,我一有空就包。本來想按照丁雄泉先生的做法,下大量長葱,包起來山東大包那麼巨型,但是用餃子器的只能包小的,長葱也用不上,改用青葱,切葱之後,拌以大蒜碎,撒點鹽和味精,其他甚麼都不加,一個個包好後,吃時把平底鍋加熱,下油,一排一排地,加點麵粉水在鍋底,上蓋,煎至底部發微焦時,起鑊,一排排的葱油鍋貼上桌,好吃又漂亮,你有空時不妨做做看。

樂土

2020/04/18

來到澳洲前後已經三個月,轉以暫時做一個小小的結論,我會再留下一段時間,到時有另一番印象的話,再作修正。

我的所謂的澳洲,是指維多利亞省的墨爾本罷了,並不代表華人居多的柏斯、艾得黎和悉尼。

墨爾本是個文化都市。和悉尼比較,有如東京和京都。澳洲人自己也說:墨爾本人是由英國有閒階級移民過去的。而悉尼,卻是被追逐的監犯造成的社會。這當然沒有甚麼根據,墨爾本不喜歡悉尼人,像洛杉磯人討厭紐約人一樣,拚命說紐約人的壞話。

澳洲地廣人稀,那麼大的領土只有兩千多萬人。管理起來,較為容易。而她又分很多省份,雖由中央控制,但各自為政。維多利亞這個省份,給一個自由而開放的領袖管理得不錯。以前的工黨弄出許多不合理的工會條例,如星期天百貨公司不准開門,平日商店都要朝九晚五等,人家開工你開工,人家收工你收工,哪還有時間去買東西?這些幼稚和無聊的條例,被維多利亞的自由黨一一攻破,成為一個繁榮的社會。

維多利亞和其他省份一樣,人民並沒有太多的現金,他們一賺到錢,先供一間小屋,再是一輛Holden澳洲汽車,袋子裡已所剩無幾。人們只在星期五和星期六晚上有錢去玩玩。禮拜和其他週日,多數在家裡吃吃,或叫外賣,生活簡單地過著。

聯合國幾年前選出世界十大好住的城市,墨爾本佔首席。做人,基本上,是吃飽和得到醫療服務,生老病死之中,生和死是必然的,但老和病避免不了,這兩樣,墨爾本的政府都顧及到了。

舉個例子,一位移民到墨爾本的大陸友人,三十多歲,已經開始禿頭,在周圍人的鼓勵之下,他跑去看醫生,醫生好好地為他診斷,並細心地告訴他應該怎麼處理。這位友人說:「我要是住別的地方,為了禿頭這種不是病的小病去看醫生,一定被趕出來。」

「是的,這點比大陸好,比甚麼地方都好。」我說:「不過大陸在老一輩的領導人相繼死去後,走資本主義路線,日子大概也會過得不錯吧。」我說。

「不不不。」他拚命的搖頭:「我雖然相信大陸會更自由開放。但是,請別忘記,我們中國人有一個很強的劣根性,非常記小仇,一有不對,在心中一定說:哼哼,總有一天,給你顏色看!這一種心理上的陰影,在澳洲就不存在,這才是他們可愛的地方。」

至於吃,真是便宜得不能再便宜,一條羊腿五塊澳幣,合三十塊港幣,可吃好幾天。一大條牛舌頭,才不到十塊港幣,也能吃好幾天。一百萬港幣一間屋,到處找到。

麵包、酒的價錢更是微不足道,在澳洲,要餓死或冷死一個人,不是容易的事。

回說到病,許多國家中也有醫療社會保健,但私家病院林立,好像不是政府醫生才是好醫生。人們一有錢,就不去公眾醫務所。這也難怪,一排隊就要等上一兩個鐘,總有一種被辱的感覺。

澳洲沒有這種現象,有錢人沒錢人照樣看醫生,公家也好,私人也好。有了保健,都是像繳交手續費那麼便宜,而且約好時間,也不用久等。墨爾本人對大陸的移民,歧視並不表面化。至少,在我住這裡的一段時間內,所遇到的墨爾本人都相當親切,對我絕無任何不敬之處,還時常做些閒談Small talk,人與人之間的關係,很舒服。

天氣方面,一天有四季,早上像冬天,中午如夏,傍晚如春,晚上是秋天。墨爾本不下雪,只是初冬的雨季,下個不停,令人懊惱。

墨爾本和溫哥華一樣很悶,要是好好地發掘,尚有很多好去處,像天氣熱時,到動物園去,晚上有爵士樂隊表演,跟著老虎的猛吼,做即興的演奏;集會的名字也取得好,叫「和野獸一起奏爵士 Jazz With The Beast」。

我們從前認為開明的社會,墨爾本努力地在實現。賭場是合法經營的,賣股票,大家可以做老闆。妓院是公開的,有一家叫「Daily Planet」,看招牌,還以為是報館呢。

至於每個大都市都共有的毒品問題,墨爾本政府最近大膽地提出大麻合法化,把抓大麻浪費的公款,用在嚴厲對付海洛英等硬性毒品。政府讓人民辯論這個提案,看樣子,反對聲音雖有,但今年不通過,明年也會通過。

像這種社會現象,衛道者大罵:「這是甚麼世界?政府包賭、包娼、包毒?」

但英女王御准的賭馬不是包賭嗎?妓院公開,可以定期檢查,減少愛滋的蔓延。正視毒品問題,不當它不存在,是不是好過明明知道在發生,但假裝看不見呢?

社會並沒有為了有賭場、有妓院、有毒品而混亂,晚上去街上散步,還是一個很安全的地方,這是因為政府都沒有低估人民的智慧而塑成的國土。我們知道有賭有娼有毒,但不去碰,這就是民主和自由的開始了。我很羨慕墨爾本人有此種權力。但我是一個愛熱鬧的人。這裡,到底是一個適合新婚的,或是給在臨死的人For the newly wedded or the nearly dead住的地方,我暫時還沒打算移民。

意大利菜吾愛

2020/04/15

早在一九五四年,Sabatini意大利開業,當大家還不太會欣賞意大利菜時,Sabatini三兄弟其後更跑來香港,於帝苑酒店內開了一家,裝修依足羅馬式,用料精美,一直開到現在,餐廳不必翻新,也不覺陳舊,反而有一份古典味道,一想到正宗的意大利菜,也就想到Sabatini。

七十年代經濟起飛,天下菜式都雲集香港,要吃甚麼菜有甚麼,香港有更加多意大利的,因為始終中國菜與意大利最接近,家庭觀念亦相同。

這時的意大利食肆,多是美國加州牌子,賣的都是很一般很大眾化的意粉、沙律、比薩等,更注重健康,少油少鹽。開餐廳有甚麼意大利酒?哼哈,連Grappa是甚麼餐廳也沒聽過。

後來出現了一個奇葩,那就是Da Domenico了,這家人賣的是純正的意大利菜,叫一碟紅蝦意粉來吃就知道,完全的地中海海水味,好吃得學大陸人所說,眉毛都掉下。

原來一切食材都由羅馬空運而來,曾經聽國泰當年的老總陳南祿說過,這家人是意大利航線的大客戶,做了不少他們的生意。

食材貴,售價當然提高,但有時覺得太不合理了,叫一尾鹽焗魚來試試,埋單時簡直令人咋舌,老闆亞歷士大概從香港吃過粵菜蒸魚時受到的打擊,心理不平衡,非得賣得比廣東佬更貴不可。

但奇怪,投訴歸投訴,要吃真正意菜,還是乖乖地跑回去光顧,一次又一次。

亞歷士是有點道理的,同樣食材,別人做出來的就是不一樣,他是一個瘋狂的天才。

接着出現的有「Paper Moon」、「Theo Mistral by Theo Randall」、「Kytaly」、「Grissini」、「Nicholini’s」、「Fini’s」、「Cucina」、「8 1/2 Otto e Mezzo Bombana」等等等等。

都試過,都一般,吃意大利菜唯有跑去意大利吃了,三星也好,沒星也好,那邊的,除了正宗,價錢還便宜得令人發笑,在香港吃一餐,可在那裏吃幾頓。

最近常去的是一家叫「Gia Trattoria Italiana」的,自稱Trattoria,而不是Ristorante,有點像法文的Bistro小館的意思,是親民的。

老闆兼大廚Gianni Caprioli略肥胖,一面鬍子,典型的意大利人,熱情如火,親切地招呼每一個客人,如果要找中國人翻譯,店裏有位叫Ryan的也對當地食材及菜式瞭若指掌。

Gianni來港甚久,愛上這個都市,在這裏落地生根,星街也開了一家叫Giando Italian Restaurant & Bar,另有數間雜貨店。

在這裏吃是舒服的,飽肚的,三四位去吃,叫一份意粉份量十足,他也樂意地分為數小碟讓每一個客人嚐嚐。每逢假日及周末有自助餐,初試的客人最好由此開始。

第一次接觸意大利菜的人當然首選龐馬火腿和蜜瓜,這個組合是天衣無縫的,一吃上癮。除了在店裏吃到,我們可以去他那家意大利超市去購買,一走進去,簡直是熱愛食物者的天堂。

蜜瓜每周一由羅馬空運而來,吃過龐馬火腿之後,會追求品質更高的San Daniele,香氣和口感不遜西班牙產品,而且那蜜瓜,甜度恰好,更比日本靜岡的來得自然。

紅蝦意粉店裏用一種較普通意粉幼,但比天使麵粗的,吃起來沒有那麼硬,很像我喜歡的油麵,容易入味。用料也不吝嗇。如果你也愛吃,可在他那超市買到一公斤裝的,每周一入貨,自己做,要下多少都行。

其他數不清的意粉種類,當然得配不同的醬汁,我們自己做起來費事,也不一定正宗,那麼可買架子上的Pesto Sauce,味道多得不得了,我愛吃的Lamb Ragu也一包包等你去買。

友人李憲光最愛八爪魚,這裏粗的細的都有,當大家以為八爪魚很硬時,地中海的特別柔軟,在火上烤它一烤,或者用橄欖油煎之,即可食。除了八爪魚,他們也賣小魷魚和小墨斗,同樣地一點也不硬,而且香甜得要命。

另一種李憲光喜歡的是烏魚子,把意粉煮好,刨大量的烏魚子碎鋪在上面。不夠鹹可加魚露,以為烏魚子和魚露只有台灣人或潮州人吃,就大錯特錯了。

各種貝類也齊全,用白酒煮開後加大量大蒜,香甜無比。做意大利菜,食材用得正宗的話,很難失敗的。

再簡單點,在店裏買一盒Conca牌子的Mascarpone軟芝士,配有油漬的小鹹魚當小食,再來一杯Grappa di Brunello di Montalcino,空肚子喝,即醉,是一個懶洋洋下午的開始。

「看你買的價錢,你是有良心的。」我向Gianni說。

他走過來,緊緊地抱住我。

資料:

https://www.mercatogourmet.com.hk/

https://www.giatrattoriaitaliana.com/

維多利亞市場

2020/04/11

要發現澳洲墨爾本這個城市的好處,先由維多利亞皇后市場開始。

這地方已有百多年歷史,從前是中國人的墳墓,他們來澳洲淘金,淘不到,就留下來耕田種菜。死後埋了,一大片的地,不知要葬多少人。

賣豬羊牛和魚的部份最有特色,老建築物中重新裝修,乾淨得很。只要抬頭仔細地觀察,就能看到每一個檔子的上面都有一條很粗的鐵軌經過,原來是用來吊豬牛的。由屠場中運來之後,一隻隻地從門口用鐵鈎掛著,用滑輪原理,很輕易地推到檔口,不必搬得半死。

小販們依傳統,不停地大聲推銷,像今天甚麼肉最便宜等等,整個市場非常之熱鬧。

澳洲地廣,農畜業發達,在這裡賣的東西,比香港要便宜一半以上,只要自己能燒菜,澳洲是一個很容易生存下去的地方。但是澳洲人也不都是吃飽了就算數,從他們賣的貨物種類和品味,知道有許多人還是很會享受人生的。

有一檔叫Jago,甚麼肉都賣,而且部份分得非常詳細,供應市中老饕,我以為自己甚麼都嘗試過,但是看一盤手指般大,一條條的像骨髓的東西,就不知道是甚麼。

一問之下,原來是牛的淋巴腺。

從來不知此物可食,即刻買了,當天中午到一家意大利餐館叫他們炮製。做法是先將淋巴腺用滾水灼了 一灼,然後再以橄欖油和蒜茸煎之。吃進口,很軟熟,有如豬腦,但較有咬頭, 很香甜。

「肉類之中,甚麼部位最好吃?」我問小販。

他回答:「當然是頸項的肉。」

怪不得我們吃鵝也都喜歡吃頸,英雄所見略同。

每個肉檔每天早上由批發商入貨,大家都希望以最低價錢投得。一貴了,當天生意就差,因為隔壁檔賣得便宜一兩毫,精打細算的家庭主婦會選擇。顧客們絕對可以放心,在這裡會得到最公道的價錢。

比較之下,還是一家叫Brinkworth的生意興隆,那是因為他們也做二手批發,購下的數量較大,價錢當然便宜。但是最便宜最便宜是等到市場收檔之前來購買,有些貨當天賣不出去便不新鮮,這時是名副其實地大出血,一公斤賤賣到四五塊澳幣,窮人也能大魚大肉。

除了人吃的肉,寵物糧食也有一兩家人專門做,給狗吃的肉是不必經過政府屠房的,價錢特別賤,拿來紅燒,人也吃得過。這檔人還賣狗吃的巧克力。一個個像五元硬幣那麼大,據說人吃的巧克力太多糖,對狗不宜,小販們即刻想到用牛骨加乾肉製造,相信運到香港去賣,也有大把愛犬家入貨。

外國遊客來到維多利亞市場,可買他們最貴最柔軟的牛排回國。用真空處理的包裝機,塑膠袋抽空空氣後壓縮,肉類冷凍後,可保存十個月。日本人尤其喜歡,每公肉只有東京的五分之一的價錢。

走過肉檔就是海鮮店了。拇指般大的生蠔,一公斤二十塊港幣,有六七個之多,味道不遜法國貝隆。這一家賣海鮮的自稱永不用冰凍貨,又說當天所有的魚蝦一定要當天賣完為止,隔夜東西絕對不出售。

問老闆說:「你們吃魚,都喜歡切成一片片地,怎麼看得出是不是冷凍的?」

「第一,先要看同種魚類有沒有一大條地賣。」老闆解釋:「如果看不到整條的,千萬別買那一片片的,顧客刁鑽,要求我們現劏,我們也照做。第二,看魚的眼睛是否光亮,死沉沉的是冷凍。第三,看盛著那一片片魚的鐵盤子內是否有漬水。漬水是因為冰溶化才有這種現象。盤子乾的,應該沒有問題。」

市場的另一個部份是專賣芝士麵包、香腸等乾貨的地方,芝士除牛羊之外,有些是用袋鼠乳做的,雖然沒吃過,但不想試。麵包種類至少有一百種以上,香腸亦多花樣,有種高級的,是用豬面頰的肉做的,叫Cotechini。

逛逛菜市,買喜歡的即食食物,加瓶酒,拿到公園去嘆,曬曬太陽,何必迫自己去光顧麥當勞?

雞肉是在乾貨市場賣的。問說為甚麼不歸類在豬牛羊部份?小販回答:「從前是在現場劏雞的,弄得雞毛滿天飛,所以賣雞的被趕了出來。」

雞販很健談,便和他多聊兩句:「甚麼叫做Spathcock?」

「哦,那是很年輕的雞。」

「Poussin 呢?」

「更年輕,只有五個禮拜大。」

「這隻叫Guinea Fowl的呢?」

「Guinea Fowl可以說是雞的老祖宗,所有的雞都是由牠進化出來的,所以這雞最有雞味了,一隻Guinea Fowl的價錢,可以買五隻普通的雞。」雞販解釋:「牠還有一個特點,那就是喜歡亂啼!叫聲之大,吵得天翻地覆,和女人一模一樣!」

雞販說完,給他老婆瞪了一眼,他即縮頭,做烏龜狀。

準時癖

2020/04/08

守諾言,守時,是父親從小時教我的。

前者很難做到,但我一生盡量守着;後者還不容易嗎?先要一個準確的時計。

鐘錶真靠不住,習慣才是最準。小時候看過一部叫《藍天使》的電影,老教授每天準時上班,廣場中的人士與鐘樓對比,不差一分一秒。一天,時間到了,為甚麼還看不到老教授?等到他出現時,才知道廣場上的鐘塔時間快了,大家又拿出懷錶來校準。

我一直想當那老教授,也一直追求一個完美的鐘或錶,當年世上已有甚麼不必上鍊的自動錶,我要出國留學了,父親買了一個送我,是「積家Jaeger LeCoultre」,還有鬧鐘功能。

這隻手錶陪伴了我多年,帶來不少回憶,像亦舒的讚美,喝醉了把錶扔入壺中做雞尾酒等等,都在以前的文章寫過,不贅述了。

遺失後一直想要買回一個,近來在廣告上才看到該公司已復古生產。當懷舊,錶名叫Polaris。六十年代香港最早的的士高也以此為名,得知後一直想再去買一個。想呀想呀,終於忍不住,月前買了一個。

戴在手上,才知道那鬧鐘聲並不像我記憶中那麼響,幾乎聽不見,也忍了。這幾天才發現它忽然停了下來,秒針雖然還在走,但發神經,又快又慢。

記得最後一次用機械錶是看中了電管發光的,在黑暗中可以照到睡在身邊人的面孔,實在喜歡得要死,但這種錶不準。拿去給師傅修理,他回答說:「蔡先生,機械錶都是這樣的,不管多名貴的,一日總要慢個幾秒,加了起來,慢個十分八分,不是怎麼一回事。」

天呀!我這個慢一分鐘都不能忍受的人,怎麼可以不當一回事?友人和我吃飯,遲了五分鐘不見我,馬上打電話來提醒我有約會,因為他們知道我從不遲到的。

還是戴回電動錶去,最準最可靠了。

「星辰」石英錶準得不得了,後來更進一步,生產了電波的,在世界上建幾個發出電波的鐵塔,每天校正時刻,而且還是光能的,只要有光的地方,不管是陽光或燈光,都能自動上鍊。

但是收不到電波的地方又如何?他們再推出了用GPS系統來對時的手錶,本身就是一個迷你收發站,全自動調節時刻,就像iPhone一樣,在世界上任何角落,都能顯示最準的時刻。

「那麼你為甚麼不乾脆買一個iPhone的手錶呢?連心跳也能計算得出來。」友人說。

當然也買了,但就是不能忍受它的醜。喬布斯說他所有產品都很性感,但怎麼看,所有iPhone手錶都不可能有任何的性感跡象,免了。

還是從櫃子裏拿出「星辰」,國內叫為「西鐵城」的那個舊錶來戴。好傢伙,它一見光,即刻時針秒針團團轉,一下子對準了時刻,可愛到極點。看樣子一大塊,原來用銻做,輕巧得很。

牆上的掛鐘,本來也用「星辰」,打開盒子,拿到窗口附近一對,它自己會對準,缺點是不完善,用久了就壞,我家已壞了幾個。

「你常去日本,在那邊買個GPS光能鐘好了!」友人又說。但是日本買的在香港用,並對不準。日本電器就是有這個毛病,只產來自己國家用。

還是得靠日本的GPS鐘,跑去香港的「崇光」百貨,那裏有得賣,是個「精工」牌的,大得很,黑白二色,設計簡單。

我不肯好好看說明書,請店員把它對準,一次過後,再下來它就會自動用電波調節,顯示天下最準的時刻。

掛在牆上,以它為標準來對家裏所有的時計,我的準時癖已經不可醫治,非最準不可。當今看看這個,用它來作標準,知道一分一秒也不會錯,才心安理得。

這個「精工」牌子的掛鐘,並不便宜,要賣到三千多港幣一個,現在只在初用階段,要是今後覺得可靠,再貴也要把家裏所有掛鐘都換成這種產品。

有了天下最準時的鐘錶後,以為天下太平,就開始作起夢來。我的噩夢,多數是大家在火車站等我,我還沒有起身,一看只剩下七八分鐘火車就要開了,趕呀趕,最後一分鐘趕到時,火車提早開出。不然就是等着要交稿,一分又一分,一秒又一秒地跳動,怎麼寫也寫不出一個字來,種種種種,都是和不準時有關。

在現實生活,我約了人,幾乎不會準時,只會早到,一生之中大概只有兩三次讓人家等。如果你是一個被我等上五分鐘的人,那你今天的運氣不好。

Hugo’s

2020/04/04

去九龍「凱悅酒店」的西餐廳Hugo’s,永遠是件樂事。

二十多年來,裝修過數次,但還是那個老樣子,原先建築用的材料耐用的緣故,不必多作修改。那幾張桌子椅子,沒有動過。

唯一的變化是杯子吧,開業時這家餐廳的水杯是綠顏色的玻璃製的,有柚子那般大。打爛的打爛,有時遇到刁客,堅持要一個回家,經理余炳有面現難色,猶豫一剎那,結果還是點頭答應。

是的,余炳有,英文名叫賓尼的,沒有拒絕過客人的要求。從有這家餐廳開始,就有賓尼的存在,他西裝筆挺,油光的黑髮,近年來已有點灰白。賓尼的頭永遠是做一個十五度程度的傾斜,來聽客人的吩咐。印象中,賓尼從沒有笑過,他說客人笑,已滿足。

進門就看到大量的水果和蔬菜,另有一個架子,陳設著今天空運來到的海鮮和肉類。

Becon生蠔,比巴黎吃到的肥大,Cherry Stone Clam也和紐約的Nathan 一樣誘人,還有那條比目魚,像半張圓桌那麼大。

到Hugo’s當然最好是先訂位,臨時改變主意光臨,賓尼也會想盡辦法,為熟客找到一張桌子。

來這裡的客人,有八成是愛上這家餐廳的,不乏一到香港,非光顧Hugo’s不可的旅客。賓尼記憶力極強,按他們的飲食習慣一一招呼。

賓尼當然記得我,我是這家餐廳最壞的客人。

一坐下來,我便要吃丟掉的東西。

第一次做出此等要求,賓尼依舊面陳難色,猶豫一剎那,點頭答應。他即刻吩咐廚房,把包在烤牛Roasted Beef外面那層肥膏替我片了下來。烤牛肉最好吃就是這個部份,鬼佬拚命叫侍者把它切掉,實在是不可饒恕的暴殄天物行為。

牛肥膏上桌,外層像烤鴨皮那麼爽脆,內層還帶了一點點的肉,有牛肉乾的咬勁,夾在皮和肉之間的肥膏,已經烤得去油,比豬油渣還要甘美。再經賓尼的監督,囑大師傅在上桌之前再煎一煎熱,以此道菜送飯前烈酒,已是一大享受。

問賓尼:「要算多少錢?」

又是難色,他反問說:「怎麼算呢?」

一起去的友人有些不吃牛肉,有些怕死,也可以叫他們的鵝肝醬或伊朗魚子醬當頭盤,或者來半打生蠔。如果,不吃生的,把蠔挖出來,蠔殼下面鋪菠菜,上面加乳油,焗一焗,也是選擇,但是我絕對反對這種吃法。

愛吃素,要個菠菜湯好了。Hugo’s用一個薯仔,切下頂上一片當蓋子,把菠菜打磨成湯,裝在裡面,放進焗爐焗,蓋上蓋,整粒的薯仔上桌,打開,中間的湯油綠,美得像藝術品,又好喝得不得了。

主菜還沒來之前,可叫一客生韃靼牛肉,侍者推車到客人面前,試了又試,調味試到滿意為止。但這道菜不宜多吃,最好是一客分給五個人,一人一小口。只是兩人燭光晚餐的話,來半客,再分半,即可。

又把賓尼找回來商量。

「甚麼?」他說:「又要丟掉的那部份?」

我點頭。

這次不是烤牛肉皮,而是大比目魚的邊,比目魚身最好吃就是那道邊了。我在西班牙小島伊碧莎的老嬉皮開的餐廳中吃過,畢生難忘。

「甚麼?」賓尼又問:「要用豉汁蒸?」

我又點頭。

再次給我一陣難色看後,賓尼當然照辦,切下大比目魚一道大邊,請師傅蒸去。你永遠想不到西餐廳中蒸出來的東西,絕不比出名的中廚遜色,保持著香港人吃魚的水準,黏在大條骨刺上的,還帶一點生。賓尼說既然西餐中吃,奉上筷子。

但是我乾脆用手指抓著大骨頭一根一根地吸噬,然後擺在盤子邊緣,變成美麗的圖案。賓尼搖頭讚嘆,點頭欣賞,還沒忘記添了一碗熱騰騰的白飯,讓我澆魚汁來送酒。

東西太好吃,說了老半天不記得談酒,Hugo’s有個大酒窖,珍藏甚多。主管路易士可以介紹一瓶價錢適中,但又好喝的紅酒。要豪華,陳釀數之不清。客人還可以用目前的價格,依愛好訂下一批,路易士便會專門為他們印製一張私人酒牌,讓這個人請來的客人挑選。但這種行為太過招積,不是我愛做的。

甜品中最特別的是蒸乳酪的蘇扶麗,依客人胃口加橘子味、士多啤梨味,但也可以按照吩咐,撞以薑汁蒸,一味弄到你舒服為止。

一碟碟的巧克力是奉送的,愛雪糕的人可以吃巧克力皮包的雪糕,裝在冒濃煙的乾冰碟中上桌。

「甚麼?」賓尼又問,但只有點頭答應。

衝進廚房,足足有兩千呎大,裡面巧克力架子有如銀行保險庫,一格一格拉出來,挑了兩粒來吃,才肯離去。

去那裏?

2020/04/01

喜歡到處旅行的香港人,今後會到那裏去?

首選當然是日本,但要被隔離十四日,去日本玩個五天最舒服,十天也不妨,試試看讓你躲在一個房間內兩星期,一定悶出鳥來。

而且日本一切都貴,這段隔離的日子又吃又住,是一大筆財產,一般旅客很難付得起。我本來可以用新加坡護照入境,到福井的「芳泉」或新潟的「華鳳」享受螃蟹和米飯,要不然在岡山的鄉下旅館「八景」長住,浸浸溫泉,寫寫稿,日子很快的就會過,但是你不怕,人家怕你,又何必讓人麻煩呢?

最喜歡的歐洲國家是意大利,天天有享受不盡的美食,價錢便宜得不得了,但當今疫情厲害過我們兼鎖國,還是免了。

美國更是別去了,九一一之後草木皆兵,過海關都要受不禮貌的檢查和盤問,自此之後我從來也沒想過要去紐約。當然美國只有紐約一個地方值得去。別的都是鄉下,受不了牛仔腔的美國話,加州更討厭,只有日光和橙,悶都悶死。

瑞士最乾淨了,截稿前也限制入境了,否則你試試去住上一兩個禮拜,每天芝士火鍋,其他的甚麼都不好吃,一碟垃圾般的炒麵,也要賣三四百塊港幣,何必呢。

最近的還是台灣,飛一個多鐘就到,但台灣老早實行嚴厲限制,本來想去吃吃切仔麵的,當今只有作罷。

去新加坡吧,目前也限入境了,想起在沙士當年,岳華和苗可秀要去拍戲,也被迫禁止外出,躲在公寓中天天向當局報告行蹤,差點悶死。我剛巧護照到期,也要去換一換,入境局職員聽說我是香港來的,忽然嚇得像卡通人物一般彈起,即時亂蓋一個印,叫我馬上走開。回到家後和弟弟兩人搬了一張麻將桌子和一副牌,找岳華和苗可秀,四人打個昏天昏夜,他們的日子才過得了。

剩下來可以去那裏?曼谷之前宣佈能夠入境,但早一天又話要隔離,反反覆覆,現在誰敢去了。

對我來說,目前最想去的還是馬來西亞,之前那邊政府宣佈他們是最安全的,隨時歡迎遊客走一趟,去玩個一兩星期,天天吃榴槤,高興得很。

昨晚才和葉一南談起,原來他也是個榴槤痴,他問是不是季節,去了有沒有得吃?哈哈,自從大陸人愛上貓山王,泰國的金枕頭已不夠喉,大量要求,馬來西亞也大量種植,接枝又改種,現在變成任何時間都有供應了。

我早就一直推廣貓山王和黑刺,又到過多處的榴槤團,並和園主們都打過交道,我向葉一南說跟我去,一定錯不了。

在馬來西亞吃榴槤不止是味道,而且還要求環境舒適,我知道有個風景幽美的山莊,青山綠水,還可以有乾淨的小屋,可以住上一二天。

在那裏專選動物吃過的果實,牠們最聰明,不美不食,咬過了一邊,剩下另一邊的,是完美的榴槤,甚麼品種都有。最過癮的是,地點是山上,空氣像秋天多過夏季,更厲害的是,一隻蚊子也沒有。

吉隆坡附近的吃完,再去檳城吃,那裏除了榴槤,還有好吃得要命的炒粿條。粿條就是河粉,檳城的,下雞蛋鴨蛋去炒,還添臘腸片,魚餅片,小粒的鮮蠔,最後加血蚶,不止一兩粒,一下一大把,料多過粿條,過癮之極。

在馬來西亞旅行的好處,就是各地都可以乘汽車去,距離兩三小時就有美食的城市,在公路上駕駛,遇季候風帶來的巨雨,忽然天昏地暗,雨點像廣東人說的「倒水咁倒」,真是傾盆而下,相信香港人經驗過的不多。

從檳城到怡保也只要兩個小時,那裏的水質奇佳,種出豆芽肥肥胖胖,不試過不知道有多麼美味,做出來河粉也細膩無比,更有充滿膏的大頭蝦,可以用湯匙勺來吃,甜美至極。

要是住悶了,飛一個多小時就可以到越南和緬甸,馬來西亞的確是方便周圍走走,最要命的是,一切那麼便宜,便宜到你不可相信。

有時間的話,再從吉隆坡到巴生去,坐車一下子就到,去吃最正宗的肉骨茶,那裏一個小鎮,就有百多家人賣肉骨茶,老祖宗的名店「德地」有七十多年歷史,一走進去就看到一大鍋一大鍋擺着,鍋內一塊塊三四條排骨的肉片像搭金字塔般地叠着,熬出濃郁的湯來,吃過一次就沒有辦法回頭的。

書至此,消息傳來,馬來西亞也成疫區,香港更是鎖城,甚麼地方也不必去了,要隔離的話,還是留在香港好,至少要吃甚麼有甚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