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美食天堂

深圳是一個奇妙的地方,離開香港,距離有如新界,如果沒有海關,不知已經踏入大陸。

在兩旁大廈林立的福田區大道散步。誇張一點,有些人說是在東京的銀座,有些人說是新加坡的烏節路。香港人不相信身置中環。

街上行人,男士們西裝筆挺,女生短裙鬆糕鞋,但夾着來自新疆賣葡萄乾的小販,也有些像流浪漢的無業游民。

麥當勞、肯德基招牌還是很大,但從前的甚麼甚麼「港式」餐廳,已經消失,代之的是各個省份來深圳開的鋪子。

六十年代,食在廣州,香港學習。七八十,甚至到九十年代初期,香港的吃,還是雄霸天下,但這個美食天堂的位置,已有被深圳取代之勢。千禧年過後,將是食在深圳了。

當然,要嚐遍中國的美味,到原地去最好,但不是猛龍不過江,各個省份做得成功的餐廳,都來深圳打天下。航空業又發達,原產地的材料,新鮮運到,大師傅又是精英。老闆們的魄力,更非香港飲食業鉅子能夠想像的。

來自中山的「海港大酒樓」,在深圳的店鋪像電影的豪華佈景。我問老闆道:「有多大?」

「一萬。」他說。

「怎麼才一萬呎?」我不相信。

「是一萬米。」他說。

大陸人習慣以平方米計算,在香港,去哪裡找一個十萬呎的酒樓?想都不敢去想。

這個飲食集團在一九九五年才創立,現在在廣東省已有八家大型的分店,餐位總共五千多個,員工三千人,在九八年一年之中,旗下總營業額已達二億人民幣。現在有多少?他們還來不及統計,已跨國到加拿大去開了一家。

為了報答參加我去日本的團友,我常組織一些短期旅行到珠江三角洲去大吃特吃,前後到了順德、東莞和中山。成為一個模式:上午十點鐘由香港出發,到了中午吃一頓,休息按摩,晚餐最為豐富,吃過後逛街。睡覺的睡覺,吃消夜的吃消夜,又是一餐,入住當地最好的酒店。翌日吃早餐,購物後最後吃完中餐先返港。兩天一夜中共吃五頓,每餐十五道菜以上,至少有七十五種不同的口味可嚐。

組織深圳團,前後去了五六次,試過數十家餐廳,都有水準,從中要挑選五間,實在是難事。

「醉翁亭」,是吃安徽菜的,甚麼是安徽菜?它起源於黃山,是中國八大菜系之一。單單是一種叫「小雞貼饃」的,就很少香港人吃過。一大鍋,像個鐵製的大砂煲,裡面是紅燒幼雞的雞丁和各種配料,還沒上桌已聞到香噴噴的味道。把鍋蓋打開一看,鐵鍋的壁上貼滿一塊塊的饃(像燒餅的食物),扮相令人嘆為觀止。原來這是淮北農村的一種家常吃法,在燒菜同時把饃貼在鍋邊,菜燒好了,饃也燒好了,饃下焦上軟,蘸着雞的濃厚湯汁來吃,天下美味。

店中還能嚐到的安徽名菜有鳳陽豆腐、奧桂魚、李鴻章雜燴、葡萄魚等,另有出色的「魚哽羊」,這是魚和羊的配合,當然煮出一個「鮮」字來。

「芙蓉國酒樓」,吃湖南菜,香港的那家,有甚麼蜜汁火腿的,但在這家正統的湖南菜館沒有這一道。做的是傳統的紅燒肉,毛澤東最愛吃的那種。也有加上馬齒莧去蒸的紅燒肉和乾豆角一起上的紅燒肉。土菜缽子有地道的酸菜燉蠶豆、鄉裡臘肉燉白菜苔、大蒜辣椒炒臘八豆等等,還有白辣椒,從湖南運來,白色辣椒,試過沒有?

「老四川」躲在一個工業裡面,是深圳四川菜做得最好的一家。單單試他們的擔擔麵和麻婆豆腐,就知輸贏。辣子雞一上桌,好傢伙,直徑三呎的大碟中,蓋滿了紅顏色的辣椒乾,要用筷子撥開了才找到雞丁。

「明門大酒樓」吃的是東北菜。東北是甚麼地方?有些香港的年輕人還搞不清楚,別說是吃他們的菜了。在這家人家,我試了地道的哈爾濱紅腸、長春燻肉、長白山鹿肉、壎馬哈魚、東北手撕大拌菜、老虎菜、琖母菜等等。

他們做得最拿手的是酸菜,有種種吃法,叫「東北大亂燉」的,等於是酸菜雜燴鍋。番茄他們叫為西柿子,每天由東北運來,甜得令人不能置信,吃過才知我沒胡說。

很有特色的是一家叫「霸王漁城」的,老闆年輕,非常斯文,原來是位建築師。一共開了兩家,一家在我們吃全羊宴的「名人俱樂部」附近,裝修成田園風味,有個池子可以釣魚,釣到的也能全部免費拿回家去,條件是要在他那裡吃晚飯,這並不苛刻。

好吃的有野山菌魚頭湯鍋、中華鰲血鍋等,又有從雲南運來的食用鮮花灼的花卉湯鍋。他們成功地領到牌照,可賣中華鱘,一魚數吃:魚頭、尾、骨、皮和蘿蔔熬湯,魚肉刺身,魚腩清蒸,內臟煎蛋,魚血焗飯。

最後,有廣州出名的「泮溪」,就開在香格里拉酒店附近,「泮溪」以點心著名,師傅為我炮製了十五道點心和粥麵,沒有一樣是我吃過的。

天已亮,寫到這裡,我垂涎三尺,巴不得馬上又到新美食天堂走一趟。